原创
我的家乡很平很平的,既没有山也没有水,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。以前,都要到几里外的沟里去挑,如今,压上了自来水,可干旱老偷袭着人们。无论是干旱还是湿润的土壤,生命却无处不在。那些生命是来自灵魂的深处,也是来自大地原始的胎胚。
夜晚的村庄静悄悄的,喧嚣在暮色的夜沉睡了,像位疲惫的老人,忙碌了一天倒头就睡着,灯一盏一盏的熄灭,万籁寂静又沉,只有星星拥挤着出来,急急的想听有些生命走夜路。似乎天地、万物、时光、鸟儿和牧羊人都贴着大地睡去,连最灵敏的猫和狗都一样,沉沉的跌进睡梦中。
但是,总有一些生命在走夜路,它醒着,在寂静的没有喧哗的时候,它蓬勃向上,努力的冲破束缚。
在我十岁的时候,家里住窑洞,每年自留地里的麦子从洞子里搬上搬下,极为麻烦。后来,父亲在门前的小场上盖了个小草房,房子并不大,四面却上了新泥。房地上原来生长着一颗秋树,只因盖房缺少檩,把它锯了用在房上,房地便坑坑洼洼。父亲叫我把房地挖酥,然后用水浇湿,等到皮紧住以后,用平顶锤子锤,经过几天的努力,房地即平整又光滑。不想这年的夏至到的太早,房地刚刚收拾好两天麦子就上场了。父亲急急地搬了床放在开口房里,我闹着跟父亲睡在一起。
有一天,我白天和几个小朋友玩猫捉老鼠,没处藏,便爬进床下,谁知床下的地皮被啥东西顶的老高,我以为瞎老鼠要打洞上来,吓的我跑向别处。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,等我过几天想起,爬下一看,一根指头粗的新芽傻傻地看着我,我高兴地用手摸了摸它。爬出来和小朋友去掏鸟窝,路上我对他们说:“我有个伙伴是大地的儿子。”他们听了笑了,无人理会我的话。三天后,姥姥病了,母亲就领着我来到舅舅家,谁知,姥姥这一病再也没爬起来,急急的去了西天。十多天的忙碌和痛苦全都聚集在眼中。母亲即疲倦又瞌睡,我也是。在一个傍晚才回到家里,麦子依然堆积在场上,我便和父亲又睡在场房里,没来的急看熏蚊子的火绳掉灰的瞬间,也没来的急看那袅袅的清烟就睡着了。第二天起床,伸手去摸衣服,摸到的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,大吃一惊,睁大眼看时,那不是蛇,竟是在床和墙的缝隙里长出一颗树芽,绿绿的、嫩嫩的、强硬的伸出脑袋张望。这鬼东西好多天没见,竟长出二尺多高,我悄悄地把它包起来,不让任何人看见。
夜又降临了,我睡着了,村庄睡着了,一切都好象静止。谁知第二天它冲破了包它的纸长上来,竟比床高出一点。我不知它想长到什么程度,能不能成为一颗树,但它却坚强的生长。最终,还是父亲看到后把它拔掉,把上面的土洒上水,拍的平平光光的。因为它长的不是地方,长在人的房里。如今想来,生命是多么坚强啊,它并不依赖环境,至于长到什么程度是从不考虑的。
去年,我回到老家,那院老庄子早塌的不成样子,却看到场房子的四面烂墙里却长出一个很高的秋树。我看了又看,确定它是放床的位置。心想,它还能长出来?而且这般高,几滴雨几缕风,竟长成这么参天的树。
我终于明白,土壤是大自然的怀抱。无论什么生命进入它的怀抱,就会坚强的生长。当人们沉睡的时候,它依然在奋斗。也许人的熟睡也是一种奋斗的过程,无论你睡在什么床上,走在什么路上,奋斗一直镶嵌在意志里,生命就生存在意志和精神的细胞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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